东航MU5735出事的那几天，注定是所有民航人的不眠之夜。川航空的姐姐曹勤勤深感痛心。今天的故事讲的是她飞行四年来印象最深的一个故事。她说如果有些话没有说出来，那就太晚了...

一个

我叫曹勤勤。我毕业于成都航空空学院。我今年28岁。我是川航空的空姐。东航出事的那个晚上太漫长了，我一夜没合眼。

因为民航很多人都是同校的，同事，同学，朋友的朋友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其实可能对妹子空有一些误解，认为我们只是送饭送水的服务员。事实上，我们最重要的职责是确保乘客的安全。

我记得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，我吐了。

一个8岁的小女孩过来给我一瓶牛奶，说:“漂亮姐姐，我看见你在卫生间吐了两次。你吐了之后，笑着给我们上菜。我妈妈说要学习你的奉献**。这样吧，我给你拿牛奶来暖暖胃……”

我瞬间破了防，差点没拉伸。从那以后，我更加珍惜这份工作。

但是，飞行就像人生，不可能一帆风顺。我飞行四年，在飞机的起降过程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，但更多的是我人生的喜怒哀乐。

比如2021年，飞机不仅遇到气流，乘客中也有一些“不和谐”的因素。

那是2021年6月的一天，我从上海坐飞机去成都。受地形影响，这条路线经常颠簸。所以我们每次飞这个航班，机长和乘务长在出发前的会议上反复强调乘客的安全，我们也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。

那时候我已经飞了三年了，收到了很多表扬信。只要不出意外，下个月我就要升国际航线乘务员了，自然很在意。

不过那天起飞前有点坎坷。

首先，在欢迎阶段，我发现自己坐在了我所在区域的一个“刺头”上:是一个65岁左右的老人。虽然年纪大了，但他穿着笔挺的中式衬衫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**抖擞，腰板挺得笔直，声音很大。

这位老爷爷放行李的时候很着急。不允许任何人碰行李架上他的包。别人把行李放好，挪了一点，他就紧张地喊:“喂，不许动！”

那样子就像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一样，惹得旁边的乘客侧目。

由于JAL 空的控制，延误了1小时50分钟，大家只好坐在机舱里等待。本来大家对飞机延误起飞都有点不爽，这位不知情的大叔就展开了一系列骚操作。

他大吵大闹，吵着要下飞机退款；过了一会儿，他又站起来，双手叉腰，叫着名字和船长说话；然后他在机舱里踱来踱去，指着窗外的其他飞机，和我们争论为什么人能飞而我们不能...

我只好上前一个劲儿地道歉，不断安抚他的情绪，耐心地让他坐下。

终于，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，我正忙着检查每一个乘客的安全带和小桌子，叔叔却又叫了我一声“喂——喂”。

我一直微笑着走上前询问。舅舅抓着我的手腕，神情肃穆。他反复跟我确认降落时间，大喊“这都用了这么久。能不能请机长把油门踩大一点，让飞机准点到达？”

本来因为延期，加上天气炎热，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压抑。现在被这位大叔吵了一架，几个乘客也开始起哄，说要投诉，说我们耽误了他几百万的生意，要求赔偿...

我的脑袋嗡嗡作响，但我的职责是静观其变，向乘客一一解释，并再次安抚我的叔叔。最后，我差点逃回座位，准备起飞。

然而，事情还没有结束！飞机平稳飞行一段时间后，我们开始供应餐食。川航空以美食著称，被大家戏称为“喂饭飞行”。

我们不仅为乘客提供美味的午餐盒，还有新鲜出炉的玉米棒和特制的辣酱来刺激食欲。

可就在我要收饭的时候，舅舅雷鸣般的声音又在相当安静的机舱里响起:“你这是什么辣椒酱？怎么一点都不辣！”

和洪钟的声音一样大，他喊得那么大声，把后排一个一直睡得很香的2岁宝宝吓哭了，机舱瞬间又躁动起来。

这个大叔多让人头疼啊！我抬头深呼吸，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情况，越需要耐心和冷静。

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后，我冲上前去跟叔叔解释:辣酱的辣度要考虑全国乘客的接受程度。我们的配料和口味都是专家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和调查后统一规定的。还拿着刚捡的玩具哄孩子，安抚愤怒的孩子妈妈。

遇到这么一个爱妖的大叔，已经足够崩溃了。没想到，后面的突发状况让乘客们变得一片混乱！

2

在我们接餐结束的时候，机舱里的安全带指示灯突然亮了，机长说我们即将遭遇强气流，飞机会很颠簸。

用“紧张”来形容飞机上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为过。因为，这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。

我条件反射地清理了厕所和过道里的乘客，大声指示所有乘客系好安全带，做好准备。同时，我坐下来，自己系好安全带。

随即，飞机开始剧烈颠簸。对于我们空来说，磕磕碰碰是常事，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练习中，我们已经习惯了各种突发状况。

但那天的强度不是一般的大:感觉身体在随着飞机上下，还没有适应时不时失重的感觉。我一下子左一下右一下，发髻都要散了。

因为我们知道乱流的机制，也相信机长的能力，所以不太害怕。但是很多乘客因为不经常坐飞机或者第一次坐飞机，并不知道这一点。

毕竟这是一万米高空，哪怕是一点点情况都可能被无限放大。所以一定要稳定大家的情绪，让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，特殊情况下不要节外生枝。

你害怕的事情发生了。颠簸中，这位大叔居然解开了安全带，在剧烈的摇晃中站了起来，伸手打开行李架放行李！

乘务长在前端看到这极其危险的一幕，立即大声警告，大家大声呼喊让这位大叔入座，系好安全带。不要惊慌。

但舅舅坚持伸手去拿那件行李，他那浑厚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颠簸而减弱:“完了，完了，飞机要掉下来了！我不能死在这里，给我降落伞，我要跳！不行，先给我一支笔，我要写遗书……”

那一刻，我真的很烦。这个叔叔怎么会把我们搞得一团糟！

被他煽动后，原本淡定的乘客也听得风雨飘摇，纷纷通过:“啊？飞机真的出事了吗？要掉了？”由于后排颠簸最重，几个女生已经哭了，准备用手机录下遗言。

好在很快，飞机的颠簸慢慢缓解，大家也渐渐平静下来。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下，爷爷终于坐下了。

当安全带指示灯熄灭的时候，机舱里不知是谁带头，大家都鼓起了掌。我高度紧张的**终于放松了一点。

随即，我们迅速收拾剩下的饭盒，开始一排排安抚乘客。当我走到我叔叔的后排时，那个坐在靠窗座位上，早先说我们耽误了他几百万生意的中年人，说他的眼镜在颠簸中掉了。

这样的事情，我很自然的回头，立刻弯下腰，在这一排的中间座位和过道里四处张望。

但是我还没找到。身后熟悉的声音又吓了我一跳:“喂！你在干什么！”

又来了！那一刻，我的火气真的上来了。这个大叔怎么能做这么多！

三

当我有点生气的转过身的时候，我发现我叔叔不在和我说话。只见，他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那个眼镜掉了的中年人，大喊:

“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！姑娘，刚才，你一弯腰，他就拿着手机俯下身。新闻上说，这种专门拍小女孩裙子的变态，绝对不能纵容！"

“死老头，你嚷嚷什么！你要是胡说八道，我就告你诽谤！”

“喂，别承认！我之前以为你错了。你总是拿着手机对着别的女生拍什么？你有胆量把手机给大家看！”

那人脸红了，生气地站起来，啐了一口。“我为什么要给你看，糟老头？少管闲事！”

爷爷不甘示弱，一把抓住那人，让他拿出手机和他对峙。被激怒的男子狠狠地打了大叔一拳，并挥舞起来。没想到，大叔赶紧躲开了。

虽然不知道舅舅说的是真是假，但是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块，快要打起来了，我赶紧把他们拉开。

乘务长也来帮我控制局面。扯着扯着，手机从中年男子的裤兜里掉了出来，屏幕上还是一个拍照界面——这一次，中年油腻男子被按了。

那人一被揭穿，脸色煞白，为自己破口大骂。

作为空的姐姐，我们有时候会受到很多批评和不礼貌的行为。我们以前遇到过猥琐的乘客，故意用脚蹭我们的腿，甚至用手肘碰我们的胸。

这种情况我们空是绝对不会容忍的。

乘务长立即向船长报告了这一情况。机长第一时间与地面警察取得联系，授权我们将这名男子转移到乘客区最后一排，由机舱安全员监管。飞机落地，他会尽快被公安带走，接受相应的处罚。

换句话说，如果不是舅舅仗义执言，挺身而出，我也不会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占了便宜。想到这里，我也忘记了在叔叔面前的各种“骚操作”，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。

征得乘务长同意，我从飞机上拿了一份小礼物送给叔叔，表示感谢。他豁达地挺胸，挥了挥习惯性的手:“感谢我所做的一切，我不能见有不诚实意图的人！再说，只要飞机准点降落，大家都平安无事，那不是聊胜于无吗？”

这句话得到了周围乘客的一致认可。坐在后面抱着孩子的女人忍不住好奇。“爷爷，既然你觉得安全最好，为什么要降落伞，要跳出飞机？”

“我赶时间！”他激动的时候，声音突然哽咽，眼睛也湿润了。我赶紧给他倒了杯水。

爷爷看着窗外，慢慢开始说话。我们也听了一个跨越半个世纪的传奇。

四

原来，舅舅姓阮，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，而这次成都之行是为了见他40多年前的初恋。

当时，阮先生是一个20岁的阮。他在云南当兵，负责后勤，和部队文艺兵里一个叫尧尧的姑娘相爱了。

那时候文艺兵还要军训，每天跑3公里，帮炊事班挑水，种菜，养猪。小阮心疼尧尧，经常偷偷给她送吃的。尧尧也开始为小阮织毛衣。

爱情的火花在他们之间燃烧。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，他们承诺共度一生，不离不弃。然而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，是来自家庭和现实的阻力。

瑶瑶出身农村，父母早逝，家里只有一间破瓦房，四处漏雨。她还有一个残疾的弟弟。阮的父亲是地方官，家里已经为小阮安排好了前程。他一离开军队，就可以追随父亲的脚步。

小阮向家人表明了对尧尧的好感，一家人炸开了锅。阮妈妈为了逼他们分手，不惜在儿子回家休假时绝食。

本来阮妈妈当年生儿子就落下了病根，受不了。小阮是个大孝子，迫于压力，他终于给尧尧写了一封临别信。

在信中，他很残忍，说了很多他不该说的话，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尧尧有更多关于自己的记忆。他宁愿她恨自己，自责，也不愿让她遭受同样的分离。

然而，信刚寄出三天，小阮就后悔了。他想起了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承诺:“一不忘国之忧，二不为仁之责。”

他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把信拿回来！

那时候没有手机，没有高铁，他从老家巫溪换了一个又一个，从绿皮火车换到小客车，从小客车换到牛车，没日没夜，追到李连所在的云南。

可惜，还是来不及了。瑶瑶前两天收到信，深受打击。她不能生病。她请了病假，被同志们送回了老家。

小阮也失去了勇气和动力，极度气馁。因为愧疚和羞耻，他选择了逃避，选择了隐藏自己。

尧尧以为自己被抛弃了，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队伍中，但他们相对沉默，默契地避开对方，再也不联系了。

不久，尧尧退休回了老家成都，小阮回了无锡。几年后，他们组建了自己的家庭。他们把这段悲伤的往事珍藏在心里，埋藏在岁月里。

如今，40多年过去了，小阮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。

他掏出手帕，擦了擦眼睛，说:“那时候我们不在一个连，所以连战友聚会都没见过面。只听说她在成都当老师，嫁了个官员...

“我本来想当官，至少丰衣足食...但是三个月前，一个老战友的儿子结婚了，对方的亲家竟然是尧尧班上的文艺兵。她仍然记得我的名字，一个劲儿地说我是伤害尧尧的罪魁祸首。用现在的话说，那才是真正的渣男！

“我才知道，因为我家是当官的，尧尧伤心欲绝，草草找了一个比她大七岁的地方官结了婚。这个人脾气很大，他甚至在酒后攻击尧尧。15年前，一个人车祸去世，F拖着孩子成家立业，不知怎么熬过来了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阮大爷叹了口气，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，和刚上飞机的“刺头”形象相去甚远。我注意到他的手帕上绣着“姚”字。那一定是瑶瑶送给他的信物。

五

阮大爷十年前就守寡了。像他的尧尧一样，他从未再婚。他向女战友要了尧尧的微信，战战兢兢地给对方发了好友邀请。

“你知道吗？一看到她的微信名‘一米阳光’，我就难受的要死！我给她讲了那年‘一米阳光’的故事。

“故事是这样的，在寒冷的玉龙雪山之巅，终年云雾缭绕。秋分只有一米长的阳光会落下，被照亮的人会得到美好的爱情...那些日子，尧尧依偎在我的怀里...哎，可是我辜负了她。”

我心里一阵恶心，赶紧转头摸了摸眼睛。周围的几名女乘客也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
阮大爷说，他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视频邀请，终于见到了这位牵挂了40多年的老朋友。当年浓密的辫发，如今已经花白，眼角处布满皱纹。但是，对方看到他的时候，他笑了。

“她笑起来还是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，还是那么漂亮！”

阮大爷结结巴巴地为自己多年前的懦弱自私道歉。他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尴尬。没想到，尧尧爽朗地笑了，说:“我当时二十出头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笑着笑着，她又哭了起来，喃喃自语:“我们都老了，怎么会一瞬间就老了呢？”

那天两位老人聊了2个多小时，都舍不得放下手机。

晚上，阮大爷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夭夭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。是啊，他怎么会一眨眼就老了呢？

在征得孩子的同意后，他决定去成都找他的尧尧，然后继续他的恋情。

阮大爷的决心得到了子女的大力支持，还为他订了机票。爷爷每天都和尧尧聊天，像少年时一样兴奋。他正忙着给尧尧买几大包礼物，给尧尧挑一件丝绸旗袍。

爷爷说:“我想她在成都，肯定爱吃辣，就自己做了几瓶辣椒牛肉酱。但是刚才吃你飞机上的辣酱一点都不辣，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老了，口味出问题了。我会给尧尧一个错误的品味吗？别让她辣！”

原来如此！我忍不住为我之前对叔叔的“偏见”道歉。

“叔叔，你行李里有什么宝贝？”后排抱着孩子的女人问。

叔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“那里，是家里的那个洞。我离开后，我没有希望了，所以我开始给尧尧写信。我就这样熬过了十几年。写，你不是有一大包吗？”

“大爷，打开它给我们念吧！我们等不及了！”

“是的，是的！你感动了我们所有人。读一段！”

征得舅舅同意，我和乘务长一起把他的行李拿了下来。里面全是厚厚的笔记本。

大叔写得一手好字，挺文艺的，写满了他的思念和遗憾。应乘客的要求，我读了几篇文章—

“我的姚，这是我的第121句‘对不起’。我希望你能记得我，忘记我这个心碎的人。但这些年来，我从未忘记过你……”

“我的姚，这是我的第452次‘对不起’。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再见面。当我们再次见面时，我还能叫你‘尧尧’吗？现在，我正对着天上的北斗七星，想你！你还记得吗，北斗七星的第七颗星叫做大熊座η星……”

“我的姚，这是我的第1500个‘对不起’。我想写‘我一觉醒来，觉得自己非常爱你’，但我怕你会笑话我。我也想写诗，但是我太笨了。这首诗是我抄的:‘一生一代一对，争教两地，令人神往。‘相思彼岸的相亲，天为谁春’……”

六

“你不说点什么，真的来不及了……”大叔羞涩的说，像个大男孩。

大家都静静地听着，没有再说话。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舅舅上飞机的时候那么焦虑。

可以说，这段追逐爱情的旅程，对于舅舅来说，太宏大了。为了再次见到初恋，他跨越了40多年，迫不及待地交付了自己的心。

所以他怕飞机晚点，不能按时到达，会让心爱的人再次失望。他怕飞机失事，心里话还没说出口，又给对方留下遗憾；即使在飞机颠簸的时候，他也急着去拿行李，就是要把十几年的日记用血肉之躯保存在胸口...

最后飞机安全着陆，我送叔叔下飞机。

看到他沧桑而坚定的背影，我能看到他和尧尧互相搀扶，走在一米阳光里。

这件事之后，我对我工作的意义有了新的看法。

原来空 ride不仅是一次空旅行的安全员和服务员，更是乘客心灵的安慰者，未知旅程的摆渡人。

因为每个乘客都有自己的人生悲欢离合，带着自己的期待踏上了航班。我们的使命是陪伴彼岸的人安全到达目的地，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，他们的爱得以延续。

尤其是疫情和东航事件之后，我越来越觉得生命的终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。我们都是幸存者，要珍惜，失去时间，不留遗憾。

图片来源:编辑自采